落实名丛,展开科研
武夷岩茶,清朝以降,还缺乏资料,只为“口授心传”、“师传徒授”之单传工艺。据《武夷山志》记载,“岩茶为僧道制造,是为寺院茶名丛、单丛,市上并无出售,茶商都是在寺庙觅购,在制造上,多为业主岩厂及家庭作坊”的分散经营的方式。张天福认为:这对武夷茶业发展及市场营销是落后的,不能在发展上占优势,必须设厂靠现代化生产。1941年1月,他来到武夷山,即将是采茶、制茶季节,要在这里立足发展,必须调查清楚武夷岩茶情况,他亲自率领廖存仁、林馥泉、吴心友等人,逐峰逐岩逐厂一一进行调查,按岩厂、单丛、产量等一一记录,调查清楚,以资生产。
1940年全山岩厂有制茶生产者,有佛国岩、碧石岩等10个岩厂(原属崇安地方公产,已划归示范茶厂)。林奇苑、施集泉等茶庄的岩厂34所,崇安茶商有岩厂10所,天心寺庙产岩茶厂1所。茶山局部荒芜并入他厂的有茶商杨文圃等的宝兴、桃源等岩厂20所。寺院茶有碧霄、马头庵、神通岩岩厂3所。茶山荒芜设有制茶者止止庵、燕子窠等岩厂19所。
此名丛调查,据廖存仁《武夷岩茶》和林馥泉《武夷茶叶生产制造与运销》的记载综合。
关于武夷岩茶近代较著名名丛,已列如上表中,岩主茶工每因欲提高茶叶价值,多巧立名目,是以每一岩厂均有数株以及百十株,其茶名实不胜枚举。至于单丛奇种中,多于包装时,各包加以名称,俗称为茶名,以眩惑顾客。其名称之多,以数千计,更难一一列表。仅慧苑一岩,据调查所得现有800余个茶的花名。
张天福在主持“福建示范茶厂“期间,特别注重科学的方法,生产和培育。先后在武夷山的天心岩、宝国岩、碧石岩、佛国岩、竹窠岩、清源岩、弥陀岩等处,恢复和培植了著名的历史名丛、奇种数十种,如大红袍、白鸡冠、铁罗汉、半天鹞、水金龟以及不见天、素心兰和肉桂值得一提的是肉桂茶品质最佳,饮后两颊留芳、满口生津,岩韵显著,当时是武夷岩茶当家产品。
考察红袍 传承工艺
张天福在武夷山办厂,首先想到的是考察当地的传统制茶,特别是武夷岩茶的独特工艺,造就名闻天下的大红袍名茶,是与岩茶制作传统分不开的。作为一个茶叶科学家,张天福深知:只有技术上的传承,然后才会有科学上的创新。
大红袍是武夷山传世名茶,有茶王之称。有关大红袍名称由来,传闻颇多;都是神话传说,大红袍名丛是地道的菜茶品种树,经茶农精心培育而成名丛。制作工艺在过去也只是“心授口传”甚为神秘,缺乏档案资料。张天福认为对武夷岩茶进行科学技术的研究,必须深入了解岩茶生长的情况。于是在示范茶厂成立之初,张天福便与胡浩川、廖存仁、李心友和林馥泉等深入天心禅寺以及产茶名岩进行调查。在初步调查的名丛60余种中,发现大红袍有天心岩、磊石岩、碧石岩、宝国岩以及天游岩等岩厂都有生产;但以天心岩厂为主,其他岩厂只少量不经传。天心岩主是天心永乐禅寺住持妙常和尚,其次磊石、碧石、宝国三处岩厂主要崇安县地方公产(1941年省令交给福建示范茶厂),由包头陈礼乐等私下制作,更不外传。于是得悉,这种长着紫红芽叶的岩丛。虽然很稀少,但绝不止天心岩的几棵。于是张天福等查看了资料,发现最早见于文字的是清朝道光年间,箸名学者郑光祖撰写百科全书在《一班录·杂述》(1839)卷四里说:“若闽地产‘红袍’、‘ 建旗’五十年来盛行于世”。和成书于1921年的《蒋叔南游记》第一集《武夷山游记》写道:如大红袍,其最上品也,每年所收天心不能一斤,天游亦十数两(老称)。可见,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便有大红袍名丛,不是《大红袍探奇》所说的有350多年历史,当时只是寺院茶而已。
1941年1月张天福与吴心友(星村制茶所主任)林馥泉(企山直属制茶所主任),到天心永乐禅寺访查大红袍。天心寺妙常和尚知道是茶叶专家、示范茶厂厂长张天福来访,不敢迨慢,忙命小沙弥上好茶,但还是以小红袍待客,不肯出示大红袍。
张天福等喝了茶,啧啧连说:“好茶好茶,想必是茶王大红袍吧!”妙常和尚顺水推舟地说:“阿弥陀佛,正是佛茶大红袍”。于是对张天福大谈大红袍是神人所栽的传说,并说采集大红袍有一系列的宗教仪式。张天福听后,要求参观制茶厂和观瞻神茶大红袍茶树。妙常便吩咐小沙弥说:“你带这几位施主,去看看茶厂,再到九龙窠看看那棵神茶大红袍”。
当时,不是制茶季节,天心茶作坊,设在殿右边,这时还静悄悄的,只见几个和尚和一位制茶师傅在闲聊。那位师傅见张天福到来,热情引导参观。张天福见这位师傅有些面熟,便问“你是这里的制茶师傅?”答道:“不是,我是碧石岩的包头陈礼乐”,“哦!你就是陈师傅”,陈礼乐点点头。张天福调查岩厂时,在碧石岩茶厂见过这位包头。
参观完天心茶作坊后,由小和尚带领下,出了寺门,他指着西边一座峰岩说:由此西下,便是九龙窠,在那里便可见到大红袍茶树。
九龙窠是一个深幽的峡谷,九座石骨嶙峋的岩峰,蟠绕在两旁谷中奇形怪状的岩石,横卧竖立,这里布满了一丛丛、一片片的茶丛,一层一层的茶园,游人来到这里,只见一簇簇的茶丛,或立岩凹,或倚岩石,或伏岩下,或高踞峭壁,根本分不清那丛是大红袍,那丛是小红袍,那丛是奇丹,那丛是……。只见黑褐崖壁,青绿的茶丛,没见有关“大红袍”摩崖石刻,到处都是绿绿的茶丛,不是沙弥指引,自己是找不到。
当一行人下岭,走过山间小路,穿插在茶丛中,因无标志,不知那丛是大红袍,这时小沙弥便指着一个大岩壁下的路边,一株将近一米的茶树说:“喏,那就是大红袍”。
这里是九龙窠最后较高的一个岩旁边,岩壁中有一个小孔,常有泉水从岩孔中流出,从数丈高岩壑有泉溜滴下,旁有茶树,生长非常茂盛,众人高兴地奔向茶树周围观察。
他们见到的茶树,后来,陈舜年记载在《武夷山的茶与风景》里,就是“寺僧怕游人任意采摘,不肯以其正品示人”的那丛“奇丹”。《岩茶名丛调查表》中有:“奇丹,在天心岩九龙窠,天心寺平素以此树充大红袍,僧侣导游多以此树为替”。①这就是后来,有人把这丛茶树叫做正本大红袍来渲染,以假乱真。
大红袍是天心寺镇山之宝,管理相当严格,不但外人不容易进入工场,就是一般僧人都不能见到大红袍茶。当时,九龙窠没有开发,游人不易进入参观。
张天福为了进一步了解大红袍情况,他告诉林馥泉:得从天心寺见到的那位茶师开始。他虽是我们碧石岩厂包头,但他是天心寺茶厂的制茶师傅,专门管理天心禅寺茶园和制茶的师傅。大红袍茶每年由这位茶师秘制,寺规对此茶技术不能外传。于是,林馥泉利用春节以慰问方式,带上礼物,给陈礼乐拜年。谈自己大学还未毕业(是福安农校首届毕业生),张老师带我来武夷山实验造茶,自己制茶技术肤浅,要拜山里茶师为师,请陈师傅为企山制茶所技师,以便带徒。陈礼乐忙说:自己已受聘天心寺茶厂,不能身兼两职,你是我承包岩主,可以在制茶时一起切磋技术,谈不上拜师。于是,林馥泉便经常请教岩茶制作技术,来往密切,情如兄弟。一次谈到大红袍的茶叶品质时,陈礼乐慎重地交给他一包大红袍。林馥泉十分高兴,品尝之后在《记大红袍》上写道:“大红袍之品质有其独立之处。笔者曾获五钱,尝以与岩中其他有名名丛对照品评,并请对岩茶认识颇精之茶师共评,结果大红袍竟可冲至第九次,尚不脱原茶之真味——桂花香。其他名丛,则瀹7次冲泡,味已极淡,但大红袍亦决不如世人相传之如许奇特神妙”。②
民国三十年(1941)五月十七日这一天,是天心永乐禅寺开采大红袍的良辰吉日。头天晚上,林馥泉来找老师,见面时就说:“成功了!陈礼乐向妙常大师请求,同意你我观看采摘大红袍,并让我们参观大红袍制作”。
第二天清晨,张天福等人来到天心寺,随着寺僧祭茶的仪仗队,来到九龙窠。在云雾缭绕的狭谷的半山崖的石座上有三棵大红袍茶树端坐在其龛上,座下摆着祭茶的香案,四周茶壁上显得肃穆庄严,我们才知道这就是心仪已久的大红袍。此时,并没有石刻大红袍字样,那是县长吴石仙1943年上任后的事,才知前几天看的是副本。
由天心禅寺妙常法师主祭,祭毕,由四个身背香袋的小沙弥,爬上岩座采摘,采摘完毕,妙常法师率领众和尚、茶师回寺。
张天福有幸得见正本大红袍,感到十分荣幸,一个茶叶科学工作者的本能,使他仔细地考察这种茶树形、叶状、环境。他认为这几丛茶长得这么好,除了管理精到之外,还有它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陪同的僧人告诉他:“由于你的特殊身份,才让你们看了这几丛茶,其他一般人看不到茶丛,更谈不上观看采摘仪式”。
后来,林馥泉在《武夷茶叶生产制造及运销》中写道:“笔者得天心寺老僧的信任,得观其正株”并记录下“其采集法”收集在《武夷茶叶生产制造与运销》中。在天心茶厂观看造茶的茶师陈礼乐做茶演示,对他从制茶到烘焙的技术,细致地、按序逐项地解说,林馥泉认真地记录下来。当碧石岩厂春茶开采时,张天福等便和陈师傅一起试制,获得成功。其色、香、味的品质,不逊于天心寺大红袍。并将大红袍采制技术升华成文,发表在《闽茶季刊》①上,首次公开了大红袍茶树秘密,从此大红袍声名真是日中天,远播中外,于是,张天福当是大红袍传承第一人,其功不可没。
1940年9月正当张天福及其得意门生林馥泉,试制大红袍成功的时候,爱国华侨领袖陈嘉庚,回国视察,到达崇安。在崇安县长刘超然(泉州人、善品功夫茶的闽南茶人)陪同下,游览武夷山,莅临示范茶场。张天福拿出示范茶场制作的大红袍招待。受到精于品饮功夫茶的县长刘超然的“大红袍真是色、香、味俱佳的岩茶精品”的赞誉。更博得南侨领袖陈嘉庚的“贵厂,以武夷茶质之佳,以科学方法培养,新法制造,弘扬了武夷岩茶,则民事之利,未可限量”。②陈嘉庚对发展武夷岩茶寄托殷切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