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从野茶谈起
在神家氏时代,茶是在野的,与万物生灵一道野野地生长。后来被聪明的人类收养收编,成为造福人类的奇珍异草。《神家本草经》记载:“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 荼 而解之。”
神农之前,苍茫荒野无数奇果珍草,何者能食,何者不能食,人类无从下嘴。神农不是吃螃蟹第一人,却是发现五谷第一人。神农为了替民众治病,亲自了解各类草药的特性,其“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胆气在于民本,在于敢尝试,亲自采尝草木,中毒在所难免,当他偶然尝到茶树叶时,身上病毒尽消。于是,茶入药称“荼”。
说“野荼”很别扭,讲“野茶”就顺口了。神农氏时代距今4700多年,之后野茶慢慢转正,登堂入室,由野茶而药,由药而饮料,其间经历了多少年?《诗经》中关于“荼”的记载“谁谓荼苦, 堇荼如饴”,其“荼”是否就是后来的“茶”,学术界存在争议。比较可靠的记载是公元四世纪,晋将军刘琨给他侄子兖州刺史刘演的信中说“吾体中愦闷,常仰于茶,汝可置之”。同时期的《世说新语》则写到晋惠帝马衷的岳父王漾喜欢喝茶,经常以茶待客。可见这时的茶已经升格为待客的饮料。公元350年,著名学者郭璞在他所编写的《尔雅》中说茶是“一种煎叶而成之饮料”,书中讲到采茶前期采摘的是“茶”,而后期采的是“茗”。茶史学者认为《尔雅》的记载是种茶的最靠谱记录,世人也把公元350年看作人类种茶最早期。这个说法出自世界三大古典茶书之一——威廉.乌克斯著的《茶叶全书》。
野茶被收养、栽培,进入农作物行列,与野猪被驯化为家猪,进入家畜行列一个道理。但这儿“花开两朵,单表一枝”是不对的,得话分两头说。与野猪做不到应养尽养完全驯化一样,野茶在荒莽之中继续长期存在也应当是不争是事实,云南普洱地区的野茶王高寿达2700岁,和我的祖宗同辈。
武夷山是著名产茶区,莽莽苍野有多少野茶存在?这里涉及“野茶”概念。野茶,就是没有任何人工管理的茶树。通常,“野茶”有两种状态,一种是自然生长且无人管理的纯粹野茶;一种是人工栽培管护后被遗弃年久的茶树,后人认养后依然不加管护地任其野野生长,当下茶客热衷喝的野茶当属后一种。
2012年4月底,我们一行踏访武夷山市岚谷乡火石坑野茶园,领略野茶野韵风姿,长了一大见识。
火石坑高海拔野茶
火石坑位于岚谷乡以北,岚谷乡位于武夷山北路闽赣交界处。
正是百草丰茂野芳发时节,阳光像一匹天鹅绒撩拔人心。驱车逾岚谷乡岭阳村后,夹路溪行峰转,不时悬泉飞瀑于高山之颠或蜿转或开阔地跌落。满眼奇花异树,东一丛西一丛或红或紫的杜鹃花烂漫恣肆盛放在悬崖峭壁灌木丛中。看不到杉木松树之类人造林。野山模糊了年代,只有季节的征候在林间浮漾。
这样的景致一路追随,路程却从水泥路缩成机耕路,又从机耕路萎缩成山路,乘具则从小轿车换成带斗皮卡,又从皮卡换成备用的两条腿步行。
穷尽灌木林间路,同行的小周说:翻过这座山就到野茶园。这座山是竹山,密密匝匝毛竹排列成迷魂阵,挡住响午暖阳。竹海里游移星星点点阳光,石磴旁、竹林间错落着高低不一的毛茸茸春笋,个个像穿戴粽裙的楞头青,愣头愣脑,傻模傻样。笋竹间纵横着去冬被大雪压垮枯死的竹茬,平添原始意味。
爬到高处竹林间,不时转出一两棵野茶树,长得矮趴趴单薄局促。陪同的小周父亲周国奇是土生土长岚谷人,武夷山市东润有机茶叶有限公司总经理,这片竹海林山野茶的主人。他说:“别小看这两棵野茶,都有几百年历史,吃不到阳光雨露,能不低矮瘦小?”
诗人汪国真说得对: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海拔1500米火石坑被我们征服时,这里已经与外界隔绝——手机没有信号。如果是独个儿置此,便是遗世独立的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