垒石精舍
群山,茶园,午后的山风中,五马奔腾状的马头岩巍峨矗立,岩下有一座依崖而起、黄土堆砌的道观,在岁月中静坐,待时光变幻,观白云苍狗。观下有着老枞的肉桂,枝干上依附着如同珊瑚般层层叠叠的苔藓,在崖缝中静静勃发着生命的顽强,。
道观中,有一陈姓道长,隐居于此潜心修道。见众友人来访,摆出手制野茶,虽说不上精致,却胜在质朴地道,香飘四溢,别有一番滋味。席间,陈道长侃侃而谈,论全真七子、言国学根本、斥当下世人之忘祖。不经意抬头,一山鹰在蓝天白云间展翅盘旋,孤独,勇敢,甚至带着莫名的悲壮。
几泡茶后,道长执一洞箫,微垂双眼,轻轻吐纳,有一阵悠远在茶香中飘起,箫声回旋在精舍的房檐上,在老旧的茶壶中,在门口怒放的仙人掌花间。行云流水的箫声在空谷中随风声渐飘渐远,峰回路转般或缓或急,轻灵而悠远。静心而坐,手中的香烟袅袅的随箫声来来回回的在眼前轻漾。口中尚未化去的回甘与箫声一起在幽静空灵的旷野山林中,缓缓而来,又幽幽而去。轻吹浅吟,似山间溪流淙淙而下,间中,有空山鸟语,有蓝天白云,有茶海婆娑。听着听着,那箫声刹那间就凝住了自己的思绪,这一刻,时间已经变的不再紧致,心,也如水般宁静,似杯中剔透的茶汤,温润清澈。
但时间总是匆匆而逝,短短数小时,不知觉到了作别的时候。原本没觉得什么,只是耳旁还缭绕着箫声,喉间还留有甘洌的茶香。但当陈道士吹起送别的箫声,那曲、那调,清冽如山,清澈如水。一种如同发酵般的情感在心头汹汹涌涌得几欲喷薄而出,渐行渐远而箫声不绝。一步一回头看着消瘦的身影在远山的那边依然顽固的吹着洞箫,那箫声在风声中似呼啸而来,又似低语般消弭而去,有一种名为感动的情愫如同那泡手制的马头岩肉桂啜饮后喉间的甘甜般蔓延开来。
山的这一边,众友人注视对面孤寂的道观,孤独的道长,无声。沉默中山哥缓缓说道:“听出来了吗?这是舍不得我们离开的箫声,这是挽留的箫声,武夷岩茶所谓的岩骨花香是什么?那不是什么苔藓味道,更不是石头味道,而现在这种情感才是武夷岩茶真正的岩骨花香!”这句话似骏马奔腾的踢踏声在众人的心头铮铮而过,又似夏日湖畔摇曳的垂杨柳般在陈道长的箫声中清清而来。此景此情此音,空旷迷离,清澈幽幽,远离俗尘;此时此刻此地,无欲无求,无爱无恨,无忧无虑;此人此身此心,去留随意,荣辱不惊,淡泊随心。